高中同学的文章,韭菜外婆,一个很普通但是却非常典型的闽南妇女的形象……一个朴实而真情的年代……觉着亲切但又是那么遥远……用同学的话说“一个年代过去了”
春节回家,母亲拿了一张剪报让我看,是一篇登在《石狮日报》的文章,写我外婆的。听母亲说,写这篇文章的人,就住隔壁。这么说我有点印象,那是个很大的房子,她家肯定阔气过,或因家道中落而稍显冷清。
我外婆叫龚韭菜,她在永宁镇开的杂货铺没有店名,买东西的人进门就说“韭菜啊,买金纸喽…“,”韭菜啊,买糖a…”。外婆的小店里,除了菜市场卖的不卖,似乎什么都有。我印象最深的是零食类,很气派的两排大玻璃罐,各式糖果话梅一字列开。学校放假我会从泉州去到永宁外婆家,偶尔我也在店里充当售货员,价钱记不住,就瞎卖卖。趁没人在,我会一溜烟跑到糖果罐那里,迅速掏几块“狗屎糖”藏在裤兜里,有时就被折回店里的外婆撞上。
此外,笔、簿a等学习用品、蜡烛等生活用品、金纸银纸等迷信用品(很多是自己印制、糊制出来的,我也参与了),什么都有,还有小人书,四环素。
香港有很多闽南人,我在那里认识的永宁人,跟他们说起我外婆韭菜,没有人不知道的。就像“九间”是我们这一两代泉州人的共同记忆一样,我猜,外婆韭菜和她的店,可以算是那一两代永宁人的共同记忆。
小脚外婆,七八十岁还在店里忙乎,进进出出,上上下下,直到摔坏了起不来床。九三年年初她去世了,八十五岁,当年我姨妈淑英写了七千字,记述“慈母龚韭菜不平凡的伟大的人生“,而十几年后的前年,我才看到了这些文字,知道了发生在上一两辈人身上的一些事。
外公离世早,外婆靠这家杂货铺,养活了一家十几口人。这其中的艰难辛苦,无须多说,根据姨妈淑英的记述,“她连剥了一百斤花生,能挣一块钱,外加赚花生壳作为燃料的钱“…对于那一代人来说,这样的经历或者不算罕见。
相对罕见的是她的见识和能耐。”母亲热情待人,谦恭和顺,贫富一视同仁,老幼无欺。搬过数次家,从未与左邻右舍争吵红过脸。母亲曾说‘交一个人难,失一个人易;失去一个顾客,就是失去一笔买卖’“;”母亲积蓄有限,但采用各个击破的方式,先后一间一间地修建旧屋,直到把整座旧屋重整一新。五六十年代那个岁月,有多少人三餐尚不能温饱,衣服且难以蔽体,母亲却能干出这样的大事“;”母亲识文断字,能写会算,口算能力相当惊人,算盘打得叮当响,直到八十多岁记忆力还一丝不减。她能写进出货单、出入账目,会帮助邻居、亲友看婚丧、喜庆日子,会算子丑寅卯“…
还有她的慈悲为怀。“母亲对待贫困的亲朋邻里,从不冷眼相待 ,并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与适当的资助;ao娘生前曾说过,‘韭菜待人太好了,我死后如有灵魂,一定要保佑你们一家’ ”;“婶婆乌闽母女,由于叔公远渡重洋,渺无音讯,母亲为其嫁女,为婶婆百年岁后安息时备办一切丧葬之事”…
《石狮日报》那篇文章,也回忆了外婆韭菜的“善良、慷慨、正义”,说起她家月底米缸底朝天时,父母常差她去向韭菜挪借个五块十块,“韭菜从来没有拒绝,也没有因为是小孩子而不信任过我,更不会四处张扬丢我们的面子。当时,除了华侨,家家户户都很贫穷,我相信不少人向她挪借过,她一定用她一分、两分、五分捆扎得严严实实的钱帮助很多家庭度过多子、灾荒等造成的难关”...
我外婆韭菜,二十年前的这个季节,她去世。
有一些品质,不知道是不是正在消逝。
外婆韭菜
韭菜与她的杂货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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